“情況怎樣？”手機另一端，傳來高木真一關懷的問候，夏晴聽著他溫和的嗓音，頓時有些心虛“嗯，還可以啦”她漫應</p>

“什麽還可以？”高木對這答案很不滿“我是問你，關雅人對你好嗎？你有沒有找到任何對他不利的證據？”</p>

“他對我還OK，至少表面上挺好的”夏晴握著手機，因為心慌，來回在屋內走動，不知不覺來到關雅人的書房，在他書桌前坐下</p>

“你該不會因為他對你好，就忘了自己接近他的目的了吧？”高木警覺地問</p>

“我當然記得！”夏晴飛快地反駁“只是！”</p>

“只是怎樣？”</p>

“事情沒那麽簡單雅人從來不跟我談公事，連‘Image’的事也沒問過一句，我真的不明白，他到底為什麽要我回到他身邊，難道只為了氣你？”</p>

斑木沈默半晌“所以你認為他這次不是為了利用你？”</p>

“也不能說不是”夏晴蹙眉“只是他好像真的不在乎‘Image’的事，可我也不相信他單純只是為了報覆你以前搶他女朋友——唉，我真的不確定他到底想要什麽”</p>

“你心軟了，Sunny”高木一針見血地指出</p>

夏晴一楞“什麽？”</p>

“你動搖了”高木犀利地剖析她的心態“因為關對你很好，就像一般戀人那樣溫柔體貼，所以你迷惑了，不確定自己該不該報覆他”</p>

“我——我當然會報覆！”夏晴急切地宣稱，差點咬到自己舌頭“我沒心軟，我陪他玩游戲，只是為了爭取他的信任！”</p>

“你陷在游戲裏了”</p>

“沒有”</p>

“你又愛上他了”</p>

“不是那樣！”</p>

“那你說，你現在在做什麽？”高木提高聲調，語氣顯得嚴厲“你每天陪他出席社交宴會，跟他約會、上床，你過得很快樂，對吧？覺得又回到以前跟他談戀愛那時候了，對吧？你是不是想，如果他真的有意懺悔，你願意原諒他？”</p>

“我！”夏晴啞口無言</p>

不是那樣的她在心裏無助地抗議，卻說不出口</p>

因為連她自己，都知道自己在說謊，她不能完全否認高木的推論，不能肯定自己沒有一絲猶豫</p>

“你說，你這兩個月真的有在查他嗎？你有試著翻他工作的資料嗎？有打開他計算機看一看嗎？”</p>

“我有，我真的有！”夏晴澄清，連忙打開關雅人擱在書桌上的計算機“我查過了，但他的計算機需要密碼才能進去，我需要時間查出來”</p>

計算機屏幕跳出對話框，要求輸入密碼</p>

“……你也知道，我又不是專業的計算機黑客，哪裏知道該怎麽破解？我得先找機會偷看他輸入密碼，至少也要看清楚他按的鍵盤位置，這樣才有猜的依據，總不可能我隨便輸入他的生日，計算機就讓我進去了吧？”說著，她隨手鍵入關雅人的生日，但奇特的，計算機竟然接受了，跳進主畫面她瞠目，驚駭地凜息</p>

“怎麽了？”高木察覺她不對勁她沒回答，急著進入檔案庫，找出隱藏檔案，果然要進入那些隱藏檔案也需要密碼，她再次輸入關雅人的生日，計算機又接受了</p>

她駭然，腦海霎時一片空白</p>

“Sunny，你怎麽不說話？出了什麽事？”高木焦急地追問</p>

“沒、沒事，很好，我很好”夏晴恍惚地回話“真一，我還有事，不能跟你多聊了，先這樣，拜”</p>

她匆匆掛電話，瞪著計算機屏幕，出神片刻，一一點進那些機密檔案，瀏覽內容，每多看一個檔案，她臉色便更蒼白一分</p>

那些全是“GreatEagle”近年來各項投資交易的數據，而且其中有多起案件涉及內線交易、背信、商業間謀等不法罪嫌</p>

這就是證據</p>

夏晴惘然，思緒如一團混亂的毛線，打了千千萬萬結，情緒澎湃，顫栗著、驚懼著</p>

這就是她要的證據，只要將這些送交檢調機關，就能將關雅人移送法辦，也能完成她的報覆計劃只是這些不法情事，真的都和他有關嗎？又為何如此容易被她查到？這其中有什麽陷阱嗎？她究竟該怎麽辦才好？夏晴靠向椅背，全身癱軟，心臟不規律地跳著，每一次撞擊，都是對她道德良知的挑戰</p>

她覺得胸口悶痛，幾乎無法呼吸</p>

必雅人回到家時，夏晴正站在陽臺上發呆她將手臂擱在欄桿上，仰著微微蒼白的臉，凝望遠方，初冬時節，天色暗得快，此刻已是一片蒼茫</p>

天邊湧著濃雲，掩去月牙，風吹來，微微刺骨，她不覺輕顫</p>

必雅人蹙眉，走過去，月兌下黑色風衣外套，覆在她身上“天氣冷了，怎麽一個人站在這兒？會著涼的”</p>

“啊”她驚顫，回過眸“你什麽時候回來的？”</p>

“剛剛到家”他回答，墨眸深深地凝定她</p>

她下意識想回避他的眼神，垂斂眸，伸手攏了攏外套，感覺到他的體溫，心口暖暖的“你餓了嗎？我去煮飯”她走進屋內他跟在她身後，關上落地窗“我看不用麻煩了，我們出去吃吧，還是你想叫外賣？”</p>

“我想下廚”她拒絕他的提議，來到開放式廚房，流理臺上已經備好食材，只等她調理下鍋“還是你不想吃我做的東西？”</p>

她忽然反問他，語氣噙著一抹調皮</p>

他知道，她並不如表面上看來開朗輕快，但他不打算道破她心事，只是淡淡微笑“我當然想，這陣子多虧有你常常下廚餵我，你瞧，我胖了不少呢，就連Cerberus也被你養肥了，對吧？”</p>

說著，他蹲，拍了拍朝主人奔來的狗狗，搔搔它耳朵，Cerberus心滿意足地輕吠幾聲</p>

夏晴註視一人一狗的溫馨畫面，心弦一緊“你啊，平常三餐一定都很不定時吧？我剛來紐約見到你，就覺得你瘦了”</p>

必雅人聞言，停下模狗的動作，仰頭望她“你有註意到？”</p>

“誰沒註意到啊？”她漫不經心地回應，一面抓了把意大利面，利落地下鍋“你的臉都瘦到快見骨了！”</p>

“哪有那麽誇張？”他好笑，胸口卻也波動著某種異樣情緒，站起身，目光纏綿地追隨她忙碌的倩影</p>

“你不是一真個人生活嗎？都沒學會下廚煮東西給自己吃嗎？還是工作太忙，沒有時間？”</p>

“我懶得煮”他直率地坦承“而且跟你分開這一年，我也吃不下”</p>

“什麽？”她震住，身子僵凝好片刻，才緩緩轉過來</p>

他看出她的不可置信，含笑逗她“你不相信嗎？”</p>

“當然……我怎麽可能相信？”她看來心慌意亂，顫著手將發繒收在耳鬢後</p>

“是你不說一聲就丟下我，離開臺灣的，你不要說得一副好像……你也很痛苦的樣子”</p>

“如果我是真的痛苦呢？”他沈聲反問</p>

她一凜，羽睫驚飛，射向他的眸光滿是哀怨“不要開玩笑了！你懂得什麽是痛苦？你把我利用完就丟在臺灣，我才真的痛苦，你知道那幾個月，我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嗎？”</p>

她時常買醉，鎮日如游魂在屋內晃蕩，又哭又笑，像個瘋子，小冬跟阿嬤都擔心她扛不住壓力，會像她母親一樣崩潰她費了好大力氣才振作起來的，而他竟拿那段日子說笑！</p>

“對不起，小夏”關雅人道歉，伸手想撫模她臉頰，她氣惱地別開</p>

“不要說你想補償我，少來這一套，反正我會答應回到你身邊，也不是因為喜歡或愛什麽的，是因為，你也清楚的，不是嗎？”她忿忿地強調</p>

他沒立刻應聲，與她四目相凝，在她迷離的眼潭裏，尋找曾經擁有的真心但他找不到，她將自己的心關閉了，拒他於千裏之外，他知道，若是他一直敲門，只會令她心痛</p>

“今天吃什麽？”他若無其事地轉開話題</p>

“海鮮意大利面，你想搭紅醬還是白醬？”</p>

“紅醬吧”酸酸甜甜的，適合今天的心情</p>

“OK”她取出幾顆西紅柿，餘燙切丁</p>

他在一旁幫忙，準備簡單的生菜色拉，她調拉醬，交給他打散，他努力攪拌，動作太粗魯了，醬汁噴了自己一臉</p>

他左手抱著玻璃盅，右手展袖抹去，卻笨拙地抹不到，她見他模樣狼狽，笑了，手指拈來沾在他鼻尖的醬汁，送進嘴裏吸吮他看著她頑皮的舉動，心跳亂了節奏，好希望自己是她的手，享受紅唇的半小時後，香濃味美的意大利面以及切得亂糟糟的生菜色拉上桌，他開了瓶紅酒，搭配美食</p>

兩人邊吃邊聊，Cerberus蜷縮在餐桌邊，興奮地咬著夏晴為它準備的牛排還是媽咪厲害，做的料理香甜可口，還配上小黃瓜切片，營養滿點，哪像爸比，只會給它難吃的狗食罐頭</p>

Cerberus掃光晚餐，走來夏晴腳邊，諂媚地搖尾巴，感謝地舌忝她纖細的足踝，癢得她呵呵嬌笑</p>

“走開！”關雅人看見了，伸出長腿將它踢開“這小色鬼，簡直心懷邪念”哪裏不舌忝，舌忝女人最性感的腳踝？</p>

“嗚嗚＂”Cerberus抗議地哀鳴人家想跟媽咪撒嬌不行嗎？</p>

“不行！”關雅人一口回絕，很沒風度地揮手“去，到一邊睡覺去”</p>

切！Cerberus吐舌頭，無精打采地璽到暖爐邊，趴下</p>

“這狗很聽你的話耶”夏晴舉杯啜飲紅酒，樂得看這場“父子”之間的小戰爭</p>

“它白天在家，一定整天纏著你吧？”關雅人拿餐巾抹嘴，話裏頗有醋意</p>

她沒聽錯吧？夏晴莞爾“好像是耶我發現它挺喜歡看我拖地的，每次我拖地，它都跟著拖把後頭跑”</p>

“那豈不是把你剛拖幹凈的地方又弄臟了？”</p>

“也還好啦，頂多再拖一次嘍”</p>

他蹙眉“其實你不用做這些的，鐘點管家每個禮拜都會來”</p>

“沒關系，我喜歡做啊，反正在家裏也無聊”她淺笑，櫻唇銜著杯緣</p>

他看著，又有股沖動想好好吻她了！真糟糕，似乎他也跟Cerberus一樣，成了個不折不扣的色鬼</p>

“咦？窗外飄的是什麽？”夏晴瞥望窗外，好奇地問</p>

必雅人跟著轉動視線，只見玻璃窗外，隱約飄落一瓣瓣白色圓點“好像下雪了”</p>

“下雪？真的嗎？”夏晴驚喜，起身直奔陽臺，打開落地窗，戶外果然飄零著雪花，雪安靜地落著，吸走了塵世的喧囂，人間無聲</p>

“是初雪”關雅人來到她身旁，與她並肩看雪她震了震，憶起他曾經說過，最愛冬天的第一場雪，初雪總下在寧靜的深夜，隔天清晨，整個城市便會被洗得幹幹凈凈，一塵不染好想在紐約，跟你一起迎接初雪的早晨她記得自己如此說過，沒想到當時純真的願望，如今即將實現了，卻是在經過一番痛徹心肺的轉折之後</p>

這夜，兩人激情，他不讓她離開，將她留在自己床上，他從不讓任何女人駐留的地方，她是第一個</p>

這是他給她的特權，她背偎在他懷裏，感覺到他沈默的眷戀，心，很痛</p>

她轉過身，與他正面相對，他在半夢半醒之間，自然地擁緊她</p>

棒天早晨，她醒來時，他已經下床了，站在窗前，靜靜地看窗外銀白世界</p>

她揉揉眼皮，驅逐睡意，來到他身後，展臂圈抱他</p>

“聖誕節快到了”他像是有戚而發</p>

“是啊”她迷糊地點點頭</p>

“你是基督徒，一定會過這個節日吧？”</p>

“嗯，以前小時候家裏都會過，後來遇到阿嬤，她每年平安夜也都會邀我去她家吃飯”</p>

“那今年呢？”</p>

她一楞“今年你會回臺灣過嗎？”他問</p>

她遲疑“那你呢？”</p>

“公司大老板一家人要去瑞士滑雪，邀我一起過去”</p>

“所以你要跟他們去滑雪？”</p>

他搖頭，墨眸依然深沈地直窗口外“我會留在紐約”</p>

這意思很明顯了，他是邀請她留在紐約，與他一起過聖誕節</p>

這是專屬於家人的節日，她能跟一個曾經背叛自己，現在也模不清他心思的男人一起過嗎？</p>

夏晴悵然無語</p>

“小晴，你搞什麽？快給我回臺灣來！”</p>

星期天早晨，關雅人前往公司加班開會，他答應夏晴，開完會後會盡早回來，陪她到中央公園看雪景夏晴在家裏做三明治，準備野餐的食物，一面聽搖賓樂，偶爾隨節奏扭擺肢體，翩翩起舞心情正愉悅時，卻接到來自臺灣的電話，是方可華打來的，劈頭便是一頓痛罵——</p>

“我都聽真一說了，你現在跟那個男人在一起，你瘋了嗎？他以前是怎麽對你的？你怎麽還能跟他交往？”</p>

“阿嬤”飛揚的芳心，瞬間沈落谷底“你聽我說！”</p>

“你還想說什麽？”方可華氣得嗓音發顫“你這孩子，想不到竟會說謊騙我！當初你說要去紐約見世面，原來是去見前男友的，真一說你跟他同居，是真的嗎？”</p>

“……是”</p>

“你還真的——”方可華氣到說不出話來</p>

夏晴很擔心她又心臟病發“阿嬤，你冷靜點，我不是想跟雅人覆合，我是想——”</p>

“我知道，你想報覆他，是嗎？”方可華打斷她，懊惱地嘆息“問題是你這孩子，你明明就不是那塊狠心的料，我看你現在根本只是把自己的心又賠進去而已”</p>

她又賠進去了嗎？夏晴怔仲地握著話筒，胸口悶悶的，就像那天她在他計算機裏發現那些不法數據時一樣，她又無法呼吸了</p>

那些數據，代表他不只騙過她，也騙過其它人，他說過，在關鍵時刻，他連自己最忠實的夥伴都可以背叛</p>

他就是這種人——</p>

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？那男人是你可以信任的嗎？你打算跟他糾纏到什麽時候？你可以把自己的一輩子交給那種人嗎？”</p>

“我沒打算跟他過一輩子”她沒想過，她知道不可能的，他是個無心的男人，不懂得愛情</p>

“那你馬上回來！”</p>

“不能……過了聖誕節以後嗎？只剩不到兩個禮拜了，阿嬤，讓我！”</p>

“小晴！”方可華厲聲喝叱“你還在猶豫什麽？你忘了他離開你的時候，你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嗎？你知不知道我那時候有多擔心你，我真怕你會……唉，你這孩子，是存心想氣死我嗎？”</p>

“不是的，阿嬤，不是那樣”別為她擔憂，別對她失望，她一直很敬愛阿嬤，當年若不是老人家刻意栽培，也不會有今日的她她跟阿嬤就像真正的親人一樣，阿嬤病發送醫的時候，她心急如焚，魂魄幾乎也跟著飛了</p>

“如果不是關雅人從中作梗，‘頂豐’早就是我們‘瑞華’的了，你知道嗎？瑞鎮的遺願也早就可以實現了，都是因為他——”方可華驀地頓住，提起這樁憾事，仍是耿耿於懷</p>

夏晴咬緊牙關，悲愴地流淚都是她不好，怪她當時太輕忽大意，才給了關雅人可乘之機</p>

是她毀了老人家的夢想，造成阿嬤一輩子的遺憾！</p>

電話收線後，她傷感地出神片刻，終於撥打高木真一的手機，接通後，她顫著嗓，好不容易出聲</p>

“真一，有件事我想請你幫忙”</p>

“什麽事？”</p>

“我在中央車站的寄物櫃，放了關於‘GreatEagle’的不法資料，待會兒我會讓快遞把鑰匙送給你，請你幫我把那些數據……寄出去”高木沈默數秒“為什麽你自己不寄？”</p>

因為她做不到夏晴無聲地哽咽，指尖用力掐進掌心“拜托你，你……幫忙好嗎？”</p>

“好吧，你怎麽說，我怎麽做”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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